《双峰作家》电台栏目第三期 | 陈和丽：老屋-双峰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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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峰作家》电台栏目第三期 | 陈和丽：老屋

2023-07-16 09:58:25 来源：双峰县融媒体中心 | 编辑：戴戈 | 浏览量：11166

名人故里品书香，红色热土写传奇，双峰有故事，山水皆文章。这里是双峰本土文学公众号《湄水文苑》。

老屋

陈和丽

小时候，老屋有着分明的四季。春天，屋前桃李花盛开，无数蜜蜂嗡嗡着围绕花丛。屋前面是依次而下的梯田，紫色的草籽花满田满垄，阳光微熏下，散发着浓郁的花香。

我会在清晨或日落时，牵着牛，将它往田里一放，自己便找一处柔软的草地躺下来，枕着充满泥土味的青草，看天空变幻的云，做稀奇古怪的梦。往往被母亲的叫声惊起，牛又跑人家菜地里去乱啃了。

土砖砌成的墙壁上有大大小小的洞，那是蜜蜂的巢。我一手拿着小木棍，一手拿着玻璃瓶，去捉蜜蜂。先用棍子轻轻地往洞里戳，如果触觉软软的且有细小的嗡嗡声，就有蜜蜂藏在里面。然后慢慢地撩拨它，让它忍不住爬出来。我用瓶口对准洞口，蜜蜂就爬到瓶里去了。运气好的话，一上午能收集到十几只。我摘下花朵塞到瓶里，养着它们，孰不知这样养不活，往往两三天便死了。

春天多雨，屋后的松树林里会长出蘑菇。那鲜嫩美味的小东西隐藏在一堆堆的枯松针下，母亲知道哪里能找到它们，不消一会儿便能拾到一篮。我跟在后面咋咋呼呼，却收获甚微。晚饭时将蘑菇滚汤，未加任何调料却也鲜美无比。吃得肚皮圆圆的我惬意的躺床上聆听那细如毫毛的雨丝轻轻抚弄屋顶的瓦片，沉沉睡去。

桃李花谢了，结出青青的果，果子成熟，进了我的肚子。耕牛拖动着犁耙水响，伴随着犁田人的吆喝，春天慢慢地走远了。

夏天，老屋被汗水浸透。起早贪黑的父母收工回家时衣服都是湿透，洒落一地的汗水。烈日下的老屋也是疲惫不堪，无精打采，屋前树上的知了聒噪个没完没了，单调无趣。只有到了晚上，夜来香开花，幽幽散发着香气，劳累了一天的父母搬出凉床竹椅，拿着蒲扇，跟前来串门的邻居乘凉聊天，老屋才振作起精神，呈现出一丝宁静安逸。

偶尔，母亲会剖开一个在井水里冰了一天的西瓜，这就是我最幸福的时刻。冰爽的西瓜和着夏夜的凉风，看着天上无数眨眼的星星，听着父母絮絮叨叨的闲话，坠入梦乡。

经常停电的晚上，会被热醒。母亲将屋门打开，让深夜凉爽的风吹进房内，将蚊帐吹得鼓起，落下，又鼓起，像海里白色的船帆。那风便钻了进来，带着凉意，老屋静谧的一丝声响也没有，渐渐的眼皮又沉重了起来。

屋前的池塘，是夏天的乐园。刨土翻砖捉到一条条蚯蚓，把它串到用针做成的鱼钩上，再找一根小竹杆，系一根棉线，挂上鱼钩，一根简易的钓鱼杆便做好了。将它甩到池塘里，竟然也有小鱼来咬钩，倘或钓得一条，能高兴半天。

到了秋天，老屋里被收获的粮食、玉米、红薯、各种豆子堆满。这是收获的季节，也是老屋最开心的时候，我总能听见它发出吱吱嘎嘎的笑声，在屋后的松林里，在屋前的粽叶里，在母亲捶豆子的棒槌里。母亲将红薯磨出红薯粉，再做成粉条，粉皮。还做成白白的红薯干，甜甜软软的红薯片，一大张一大张的刮片，晒制的时候挂满了屋前的李子树。这是来年的菜肴，零食。

将豆子制成豆腐是我最喜欢的事。我会搬条矮凳放在堂屋里的石磨下，站在上面和母亲一起推动石磨，将豆子磨成豆浆。推得几圈，便手软没了力气，母亲一人推动着磨盘。我蹲在旁边，贪婪的望着一缕缕的白汁从磨盘里流出来，流进底下的木槽，再流进桶子里。随后，它会变成香甜的豆浆，白嫩的豆腐。我不禁咽了咽口水。

做豆腐一般在晚上，昏黄的灯光，将父亲母亲的身影投在斑驳的土墙上。我对制作的复杂过程不感兴趣，只期待母亲舀出的豆浆，豆腐脑。整个屋子都弥漫着豆子的清香，连老屋都醉了，愈发的昏然。

秋风萧瑟的时候，父亲母亲终于能停下沉重的户外劳作，有闲暇的时间拾掇一下屋子。将屋顶的漏捡一下，将土墙壁糊上报纸，将窗子的塑料薄膜换成新的，将柴禾整齐的堆满墙角。老屋重整了精神，眉开眼笑。

冬天，是我最喜欢的季节。不仅有温暖的火灶，有皑皑的白雪，还有小孩都爱的过年。

冬天的老屋，温暖又温馨。父母亲彻底闲下来了，母亲每天围着炉子纳鞋底，做鞋子。父亲拿起他的篾刀，做他最擅长的篾活。外面北风呼啸，屋内宁静安逸，只有纳鞋子的嗤嗤声和破竹片的咔咔声。

夜晚，父亲烧起灶火，母亲将豆腐放油锅里炸，不一会儿便浓香四溢。我等不及刚刚捞出油锅的豆腐变冷，抓起一块就往嘴里放，烫得呲牙咧嘴，手舞足蹈。吃饱了，蜷缩在灶塘边，看着噼啪的火苗温柔跳动，闻着隐隐飘来的煨红薯香味，听着屋后松林的呼啸声，想着今晚一定会有大雪吧，迷迷糊糊的睡去。

第二天，果然有大雪。那时的雪花像棉絮，铺天盖地，地上积起几尺厚，将屋前的地坪铺的平平整整，像厚厚的棉花，我忍不住想上去躺一躺。老屋戴上了一顶白色的棉帽，憨态可掬。风停了，屋前屋后的树寂静了下来，随雪花给它们洒上一层又一层白色的棉絮。老屋地势高，可以看到大片的平原和远处的高山，现在这些都掩盖在了这无穷无尽的白色之中，像童话世界。

雪一连下的几天，屋檐下会长出亮晶晶的冰棱。馋嘴的我会将它敲下，放到嘴里咬得嘎嘣响。我不甘寂寞，穿上长筒套鞋，在屋后的松林里乐此不疲地走着。我喜欢听脚踩进雪里的吱嘎声，喜欢看平整的雪地里自己留下的一串脚印，喜欢在寂静无声的松林里看天空扬扬洒洒的雪花。

然后新年要到了，我窝在灶塘边强撑着眼皮等父母给压岁钱。拿到钱后，在温暖的被窝里做一个香甜的梦，迎接新年的到来。